別再問為什麼性侵受害者不反抗了!

2021.10.29

比起事後義憤填膺地罵加害人,無奈地強調女生只好努力自保,更有用的是從杜絕日常的「惡」做起。

最近一則關於「精神科醫師被女病患指控在診間發生關係」的新聞引起大家熱議。大部分的留言當然是痛罵醫師渣男、違反職業道德,甚至開始肉搜當事人。事件目前有待調查,我不多做評論,但是我對部份網友認定「是女生自己不懂拒絕,要怪誰」、「色狼到處都有,病患自己也要小心」的說法頗有微詞。

在性暴力的情境中,當事人往往是不敢、也沒有能力反抗,將責任轉嫁給受害者未免有失公平。
剛好最近看到一本書「亞細亞的新身體─性別、醫療與近代台灣」裡面一段針對台灣避孕、墮胎歷史對醫師做的訪談,很能呼應這個狀況。

在訪談中醫師直白的表示,自己幫太太墮過好幾次胎,因為避孕藥、避孕器副作用太大,醫師甚至大笑表示戴保險套麻煩,還會建議病人將戴保險套的責任交給女方,當作情趣,如果女方不願意負責,那也沒辦法。

面對強者的暴力,要反抗並不容易

事件描述的年代是在1970年。簡單勾勒一下這個年代的背景。此時婦權運動剛興起,女性社會地位相對低落,經濟、婚配、生育常常都沒有獨立的能力,講得直白點,那就是個「先生打老婆」會被認為理所當然,離婚就是丟臉的年代。

在了解時代背景後,我想,大部分的人應該不會還指責訪談中的「沒有聲音的女性」說「妳自己要拒絕先生啊!妳要保護自己啊!有沒有尊重生命啊,為何不避孕、不反抗?」。

因為就她當時的狀況,根本無能為力 ,以個人角度來看她只是先生的附屬品,反抗可能會被「休」掉,變得一無所有。更何況她的醫療資訊來源就是先生,她也只能完全信服。當時的社會氛圍又是明顯的男尊女卑、強調女性要三從四德,在權力極度不對等的狀況下,她只能順從先生,別無其他選擇。若當時她將困境與他人分享,我想也只會得到一句,「啊!你先生就是醫師啊,聽他的就好。」

其實我在高中時代也遇過類似的事件,當時的化學老師也是利用他的身份,在課堂中摸同學的手、耳朵、貼得很近哈氣,言語上也常語帶輕挑的強調大家是「清純的處女」。另一方面他也一再強調,他有內線可以掌握聯考要考什麼,得罪他的人聯考都失常。講得露骨一點,高中三年幾乎全班都被被他摸過、騷擾過,但就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把他推開,或提出抗議。

旁人的譴責,只會讓受害者更不敢說

事隔多年回想起來,我第一時間的反應竟也是自我檢討,「自己好笨怎麼當年不懂反抗!」冷靜下來想,當年社會風氣較權威封閉,從小就被教育要乖乖聽老師話、不要強出頭,在性教育不足,沒有身體自主權的概念下,老師又有極大的權力決定分數,影響升學,同學間根本沒有人敢跳出來反抗,開第一槍。所幸,後來聽說此教師因在外開設補習班,在多年前已經被校方解聘。

掌控權力的人,本來就該被更高的道德標準所檢視。

分享這些,並不是要鼓吹大家去肉搜訪談中的醫師和我的老師,而是希望大家能換位思考,理解當權力不對等時,受害者的無可奈何、無能為力,這些權力關係或許來自金錢、職場升遷的壓力、師長的權威,當然也可能來自於醫療的專業。因此我認為,掌控這些權力的人,本來就該被更高的道德標準所檢視,網友們大可不必幫他們想理由找藉口。

回到新聞事件的討論,當然也有很多人出於好意,強調女性要更懂得保護自己,但是我得老實說,這些建議雖立意良善,但有時卻會招致反效果。因為在迫於權威屈服、受傷的當下,人心是脆弱且無助的,這些提醒都很可能轉變成負能量。比如「對!就是我不懂得保護自己,是我的錯」。「我一開始沒拒絕是我不好」。反而降低了這類事件的通報率,變成受害者通報的隱形阻力。

我認為要減少這類事件,比起事後義憤填膺地罵加害人,無奈地強調女生只好努力自保,更有用的是從杜絕日常的「惡」做起。比如當看到上司有意無意地搭下屬的肩膀、摟腰,甚至在望年會、尾牙借酒裝瘋,索吻亂摸時,我們能當一個勇敢的旁觀者檢舉他,糾正他,避免他變本加厲、食隨之味。
在這些報導的討論區,避免留下可能對受害者造成二次傷害的發言。此外事件也能轉換成其他沈默受害者發聲的動力,更重要的是這些事件,能給有心人士一個最沉重的警惕,別想利用你的權力侵犯他人身體自主權,如果你敢,整個社會都會監督你,站在你的對立面。

烏烏醫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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